探源29（典故的蜕变之3）
传说如果离谱了，往往使人误入迷途。
例43，牛起马插（相处不和，七嘴八舌）
牛起马插不是牛马动物，是吴奇、马赞。
小时候父母带我去看闽剧《薛刚反唐》。母亲告诉我，薛刚的两个帮手［吴奇］［马赞］鼓动薛刚造反，害得薛刚一家满门抄斩。大人们很反感。骂社会上的小混混，家里的捣蛋鬼是吴奇马赞。寓意是骂“一群坏蛋”，和“相处不和，七嘴八舌”扯不上关系。
这个戏虽然只是民间编的故事，但在民间传了很久。在城里乡下不知演了几百场，有他固定的内容，人物，不能随意乱说。
例44，三人五眼作证验，后来莫怨长短脚。
听母亲说过，一个富人家有个女儿，长得姣好。可惜一只眼睛瞎了，一条腿短了。到了论嫁年龄，父母急得要死。就重金请个媒婆想办法。媒婆就献计说，相亲时，女孩装作害羞，躲在门后边，只露出半边脸来，一只脚踩在门槛上。
媒婆就到邻村去诱个家庭条件也不错的俊男小伙来相亲。这小伙子见了姑娘心醉神迷。媒婆便拿腔拿调地吟唱：“［三人五眼作证见，后来莫怨长短脚。］”这小伙子正在心醉，也不去考究歌词内容，便欣然答应。
等到结婚时，下轿走路有伴娘扶着，眼晴有盖头罩着。忙了一晚，第二天才发现上当。但是堂也拜了，酒席也办了，良宵也度了，丈人家也是体面的人，难道可以退回去？才猛然省悟媒婆说的“三人五眼”的意思。只能大骂媒婆没良心。
在古代做媒是个高尚的职业。官有官媒，私有明媒。都是由声誉好的人担当，才有那金光闪闪的“媒妁之言”。后来混进油嘴滑舌的人，天雷勾地火，让媒人信任度大大降低。
这个传说日久有了变化，有两个版本。都换成男的长短脚。为了掩饰长短脚，一版是男的骑马来，一版是男的乘轿来，把脚翘到轿杠上。相亲怎么能不下马，不下轿？显然傲慢没有诚意。所以我觉得不靠谱。既然都是残疾人，那就不用重金聘媒婆了，也不用唱“三人五眼”的歌了。因为双方都明白你讲什么意思。
在现实生活中，因为经常有签订契约，做中证等活动。一般都会用“三人五眼做证见”这句话。但原来的内容已经被掏空，赋予新的涵义。成了“大家都在见证，不许反悔的”的惯用语。
例45，马乐一日君（多版本）
本例是说马乐替皇帝发号施令，做了一天皇帝。
小时候听父亲说，明朝永乐年间，马乐进京赶考，经过一片水田间一条很长很窄的田埂小路。快走完了，突然对面一个农妇挡住了去路。路窄彼此无法避让。农妇说：“你是进京赶考的考生吧，我有一个对子，你能对得上，我甘愿从泥水里趟过去。”马乐想，一个农妇有什么难对的对子，就让出题。农妇指着绣鞋说：“青鞋绣菊,朝朝踢露蕊难开。”
马乐想了一会儿，觉得要对好不容易。正想脱鞋涉水，一抬头农妇不见了。马乐十分惊讶。
在京会考时，马乐成绩很好。主考官见他年龄相貌与皇帝非常相像，就向皇帝举荐。殿试时，永乐皇帝出了一道题：“白扇画梅,日日迎风花不动。”马乐很快就答上来了：“青鞋绣菊朝朝踢露蕊难开”。皇帝龙颜大悦，就钦点了马乐当状元。
□□有一天，马乐代永乐扮皇帝时，就赐封了那个显灵的农妇。
这只是好事文人编的故事，不过内容很美。
殿试时，永乐帝出上联“风吹不响铃儿草”，马乐以“雨打无声鼓子花”为对。铃儿草，又叫荷包牡丹，花的形状像铃儿。鼓子花，又叫旋覆花。（见插图）因为都是草和花，所以风吹不响，雨打无声。是巧妙的工对。使得龙颜大悦。
殿试的对句保存在马乐的故居里。同时还有皇帝御赐的“状元及第，代驾郊天”匾额，“圣朝礼乐同三代，翰苑文章第一家”赠联，以及宫廷画师绘制的“代驾郊天图”。
当时永乐帝患有风疾，腿脚不好，当年就以新科状元马乐“代驾郊天”，这就是民间传说的马乐，作为皇帝替身祭祀天地，做了“一日君”。（插图）
据《裨史类编》说，马乐赴京会试，见路旁有守节寡妇的坟墓坏了，就捐钱让人修理。当天晚上梦见一个妇女来答谢他，说：“昨日多蒙到妾家，炉中缺火未煎茶。郎君此去登金榜，雨打无声鼓子花。”马乐不知是什么意思。殿试时马乐突然醒悟，就用梦中的诗句对上。
“马乐一日君”，平时多用来赞人或自诩，只是玩笑，不当真。
传说的创作，只要不偏离原旨意，不互相矛盾，可以自由发挥。
例46，拆观音堂，补五帝庙。（平潭话）
例47，拆五帝庙，起观音亭。（福州话）
那么是拆观音堂，还是拆五帝庙？
我们先来看看五帝尊神的来历。这五位大神不是原始祖师五帝，是福州地区的帝爷公。
原始祖师五帝，是黄帝,帝颛顼（zhuānxū）,帝喾（kù）,帝尧（yáo）,帝舜（shùn），主管天下五方四季，即青、赤、白、黑、黄（黄是中央）。
福州的五帝，是驱瘟疫之神。传说是张、钟、刘、史、赵五位秀才，因看见群鬼往井里下药，舍身救人，中毒而死。因此被民间尊为神灵加以供奉。
再来看看，五帝与观音的性格差别。五帝刚烈，相貌丑陋，令人生畏。有许多非常流行的俗语。［五帝搦汝］［五帝‘勿会’搦］［五帝面］［五帝惊坏人］
而观音性格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平时说［好是观音，坏是五帝］说明秉性不同。观音的职称原是佛祖。但她自降一级当菩萨。她认为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救苦救难的任务没完成，她不当佛祖。胸怀无比广阔。
所以在拆观音堂还是拆五帝庙问题上，我是拆观音堂的。即使拆错了，观音也不会计较的。如果是拆五帝庙。大神本来不计较，但如果看出你暗地里有欺天罔地（qītiānwǎngdì）、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劣迹，不是也把自己搭进去了吗？
那么这两句话（例46,例47）深层含义在哪里呢？建观音堂是好事，建五帝庙也是好事。拆一边补一边，就等于空折腾，没做好事。
◆五帝搦汝：搦，抓。汝，你。五帝抓你。
◆五帝‘勿会’搦：‘勿会’，不会、没有。感叹“为什么五帝不把它抓去呢？”
◆五帝面：比喻凶恶丑陋的嘴脸。
◆五帝惊坏人：惊，怕。五帝也怕坏人。
◆好是观音，坏是五帝：这是一些人品差的人自吹的口头语。说自己好的时候，像观音那么慈祥，坏起来时像五帝那么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