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鲁迅的母亲再为大儿子选一次媳妇,她肯定会选择许羡苏。
当年,鲁迅祖父因科场舞弊案入狱,父亲又生了重病,家里的积蓄全都花在从监狱里捞人以及找医生上面。
可就算家里没什么钱,鲁老太太也惦记着要为大儿子鲁迅选一房媳妇,再穷也不能绝后啊。
鲁迅母亲鲁瑞
说实话,鲁迅家即便败落,境况也比普通人家要强,起码家里还有20亩的好水田可以吃米和换钱。
但鲁老太太出身富裕人家,骨子里要强,娶媳妇偏要讲究门当户对。
这样一来可供选择的范围便大幅缩水。有钱的大户人家不愿女儿嫁过来,没钱的又狮子大开口,彩礼根本负担不起。
正在踌躇之际,与鲁老太太交好的一个媳妇跑来:“老嫂子,我有个姓朱的侄女,那叫一个贤良淑德,因为父母太过宠爱挑花了眼,现在还待字闺中。”
20多岁还没嫁人的老姑娘,长相肯定不咋样,鲁老太太又不是傻子,对此自然心知肚明。但朱家对彩礼的要求极低,如此一来,她心动了。
等到朱安的花轿进门,看到新娘子那张蜡*脸和不足1米4的身高,鲁老太太内心一阵翻江倒海,不过木已成舟,她只能接受这个瘦小并且发育不全的女人做儿媳。
朱安
但鲁迅不愿意,他将朱安称为“母亲的媳妇”,每天与她说话不超过3句,想必看她一眼,便满心厌烦。
眼看着老二周作人与老三周建人的孩子一个接一个降生,而鲁迅这里却始终冷冷清清,当妈的心里难受得紧。鲁老太太动起了心思,要不,干脆再给老大纳个妾?
鲁迅由于在女师大任教,前来拜访的女学生络绎不绝,这其中,鲁老太太最喜欢许羡苏。
许羡苏与鲁迅是同乡,家住绍兴县东浦村。
她出生时,上面已有好几个哥哥姐姐,父母对这个第七胎的女孩子自然缺乏关心。
雪上加霜的是,她的祖父许益斋,自学了些算命看风水的门道,在许羡苏还没出生前,老爷子掐着手指捋着胡子一通算。
“这个孩子应该会在腊月18的丑时落地,是命格大富大贵的男孩子。”
结果许羡苏出生于子时,还是位女孩子,这着实打了爷爷的脸,从此他对许羡苏无比厌恶。
“而且全家都受他的影响,所以我婴儿时期就受到倒霉的待遇”。
许羡苏的父亲费劲巴力才考上秀才,正准备奔着举人冲刺时,老家的一封电报把他活活拽了回来:“父病重,速归。”
幸好父亲考中秀才的那年适逢许羡苏1周岁,他可能觉得自己沾了这个女儿的光,才开始将男尊女卑的思想暂时抛诸脑后,允许这个女孩子穿着男装,在书房里和兄弟们一起读三字经。
年,14岁的许羡苏以倒数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女子师范,适逢语文老师周仲祥生病请假,叫来了自己的侄儿周建人代课。
周建人
周建人是鲁迅的亲三弟,他性情温和,和许羡苏的关系亦师亦友。
毕业时,当年的“差生”许羡苏通过努力追赶,获得了唯一的甲等成绩,还得到了校方的一把团扇做礼物。
那一年正好是年,许羡苏原本想前往北京继续求学,无奈老爹开始施展父权的威风,要把她嫁给地主家当媳妇。
如果说祖父因为歧视葬送了许羡苏的童年,那么父亲就是许羡苏青年时代的噩梦。
许羡苏父亲的好友沈旦伯,有个外甥郁传薪年龄与许羡苏相仿,两人还曾在同一所小学念书。
不知是谁看上了谁,反正这两位长者私自商定了婚事,要不是哥哥许钦文透露,许羡苏还对此事丝毫不知。
许钦文
许羡苏看着外表温温柔柔,骨子里却有着男儿不服输的心气,听说老爹要收聘礼把自己嫁出去,她立刻剪了短发,到母校去当小学老师。
幸好五四潮流席卷全国大地,像许羡苏这种愿意读书的女孩子,几乎所有的男青年都愿意帮助她。
在一位只比她大一岁的小叔叔许宗益,还有家里哥哥的帮助下,许羡苏凑了点钱,独自一人前往北京求学。
成绩还未发榜前,寻不到住处的许羡苏向昔日老师周建人求助,赞助在八道湾鲁迅三兄弟家中,从而与鲁迅和他的家人相识。
那时候人们对乡亲情谊十分看重,许羡苏在周家得到了热情的食宿款待,尤其受到了鲁老太太的喜爱。
许羡苏
老太太背井离乡来到北京,语言与气候都非常不适应,突然来了个说地道绍兴话的女娃子,立刻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从此许羡苏几乎成为了周家成员的一份子,每逢节假日都要到周家拜访。鲁迅一生的挚交许钦文,最初也因为是“许羡苏的哥哥”才引起了鲁迅的注意。
鲁老太太年事已高,朱安又大字不识一个,因此家里的很多杂事都得拜托许羡苏帮忙。
许羡苏经常帮着记账、外出买东西,她办事细致有条理,人又不势力,可以说,鲁迅很欣赏她。
看着两人经常进进出出地谈笑,鲁老太太动起了心思,既然鲁迅与朱安的关系没可能破冰,那么让鲁迅把许羡苏娶了也是极好的。
转眼时间来到了年6月25日端午节,好热闹的老太太在鲁迅新家西三条21号举办了一次家宴。
这次家宴,又多了一位姓许的女学生许广平。
她是在好友林卓凤的陪同下,第一次访问鲁迅的家。在此之前,许广平和鲁迅已有过频繁的书信往来。
谁知一场看似平平常常的家宴,竟引发出了很多的事端和谣言。
除了许广平外,许羡苏、俞芬等人经常在鲁迅家里蹭饭。几人都不擅饮酒,只有鲁迅兴致上来了会喝上小半杯绍兴*酒。
这次许广平的加入完全改变了饭桌的气氛。她性格爽朗能说会道,而且酒量相当好。
宴会刚一开始,许广平便端起酒杯,邀请众人一起向鲁迅敬酒。很快,就变成了她和鲁迅单打独斗的较量。
鲁迅酒量不行,好斗心倒是不小,被女学生给架到了进退不得的境地,索性豁出去了。
俞芳不会喝酒,却喜欢起哄,她一会拿来白酒,一会又给两人甄满葡萄酒,忙得不亦乐乎。
鲁老太太心疼儿子:“慢慢喝慢慢喝,多吃点菜,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拼酒的结果是鲁迅扶着额头瘫在大藤椅上吸烟,有人说酒后吸烟对身体不好,许羡苏便急忙上前去抢他手里的香烟。
右一许羡苏
鲁迅把拿着香烟的手牢牢藏在身后,许羡苏东够西抢,终是没有达成目的,只好走进鲁老太太房间里聊天,大家商议后决定到白塔寺游玩。
就这么一桩鲁迅喝醉的欢乐事,在别有用心的人嘴里演变成鲁迅酒后失态,拿手掌一个个拍女学生的头,还按住许广平,把她的纱巾都拔掉了。许羡苏见状心中郁闷,默默走开了。
事后许羡苏不依不饶,批评许广平不该让鲁迅纵酒:“这样会酒精中*,影响先生身体的。”
以讹传讹简直太厉害。若许羡苏真就此事责备许广平,那么她就等同于把自己放在朱安的位置上了,如此的她,能当鲁迅多一半的家,俨然就是内定的“女主人”了。
许广平的确给鲁迅写信道歉,但内容充满戏谑:“现在我还是’道歉‘,那天确不应该灌醉了一位教育部的大老爷。”
这分明是两位关系处于微妙发展期的男女,互相调侃的顽皮话语。
大家乐于臆想鲁迅夹杂在“两许”之间左顾右盼。他喜欢许羡苏的温柔体贴,又割舍不掉许广平的豪气和才情,真可谓乱花渐欲迷人眼。
许羡苏对鲁迅算得上掏心掏肺的好。
时局险恶,鲁迅因为屡次写抨击文章而上了黑名单,不得不东躲西藏。许羡苏和一众友人为了他的安全近乎愁白了头发。
年的某一天,许羡苏正在学校里上课,忽然听到有人说阜成门架起了机关枪,急忙拔腿就跑前去送信。
鲁迅暂时安全了,但鲁老太太和朱安这两位妇人没有主心骨,苦苦哀求许羡苏留下来:“你就不要走了吧。”
这样,许羡苏就住在了鲁迅家南屋的客房里,每天早出晚归,充当鲁迅避难时期的“交通员”。
一天下午,许羡苏不在家,鲁迅好友许寿裳和齐寿山急急把他拉走,鲁迅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只给许羡苏留了个条子“锦什坊街96号”。
许羡苏知道这个地方,那是鲁迅等人筹建的一个文化社团,因出版《莽原周刊》而闻名。
第二天,许羡苏把一大捧刊物和书信送过去,只见鲁迅一人坐在靠东边的学生桌上写文章。
还没等两人寒暄几句,门突然被敲响。许羡苏用眼神询问鲁迅:“你约了人吗?”
鲁迅摇摇头。
许羡苏起身开门,只将门打开窄窄的一条缝,自己又将身体挡在门口,以阻挡来人的视线。
门口站着三位文质彬彬的青年,看起来很像大学生,他们礼貌地问:“鲁迅先生在不在?”
许羡苏装出诧异的样子:“鲁迅是谁?”
可那三人依然不肯走,一会踢路旁的石子,一会抬头数天空飞过的鸟儿。
他们不走,许羡苏也不走,她装作96号的住户,熟稔地拦住那些挑货担的货郎,挑些日常用品买。
等这三人走开后,许羡苏一头扎进门内:“先生,这里没法住了,赶快转移到别处。”
当晚,鲁迅便搬医院住下。
鲁迅在东躲西藏时,偶尔回家想要享受片刻的安宁,朱安却紧锁双眉,整张脸只突出一个大鼻头,她用惊恐的目光盯着鲁迅,那里面分明透露出“你赶快走吧,不然我们两个女人就要遭殃”的情绪。
对比许羡苏等人为保护鲁迅的大无畏,家里女人的表现令他心寒无比。这也许就是鲁迅下决心抛弃这个家,到上海成立新家的原因。
许羡苏对鲁迅的这份情谊就连周建人都感到迷惑。
他曾就此事询问鲁迅的友人孙伏园,鲁迅到底喜欢谁?
孙伏园告诉他,鲁迅最爱“长的那个”,因为“他是爱才的,而她最有才气”。
周建人了然地点点头,许羡苏只有1米5左右,有才又个高的那位,自然不是她而是许广平。
许广平
几乎所有人都看好鲁迅和许羡苏,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许羡苏对鲁迅绝对有好感,否则不会仅凭鲁老太太的欣赏,就心甘情愿做这许多事。
鲁迅对许羡苏的感情也很复杂,长辈之爱、同乡之谊、还有模模糊糊的暧昧。不过从一开始,他就刻意与许羡苏保持了一种边界感。
对许广平则不然,两人很快便打破了师生桎梏,确立了恋人身份。
如果鲁老太太还能选择一次媳妇,她一定会选择许羡苏。但是,鲁老太太也明白,这种事只能由本人做决定。
最终她挑的两个媳妇,鲁迅一个也没看上。
后来鲁迅携许广平南下上海定居,与家中的书信往来全靠许羡苏。两人通信多达次,这也引发了一部人的猜想:看看,鲁迅给许广平都没有写这么多的信,说他和许羡苏是清白的,谁信?
其实鲁迅与许羡苏的通信内容,要么就是“母亲大人是否安好”,要么就是请许羡苏帮忙将自己留在北京家中的书籍和各种拓片寄来。
可惜这些信的内容只能从当事人口中复述出来,那成捆的信件,一封都没有留下,全部莫名消失了。
事情发生在年,已成30岁(虚岁)大龄剩女的许羡苏,决定结束在鲁迅家居住多年的状况,前往河北五女师教书。临行前,她仔细将书信打包好,交给了朱安,“以备有事要查”。
结果在朱安去世后整理遗物时,找遍了房间也没能找到这些信。
这些信去了哪里?
有人说里面记录了鲁迅和许羡苏一些不为人知的秘事,故而许广平将其销毁了。
这纯属无稽之谈。许广平对鲁迅的遗物视若珍宝,连块小石头都不愿放过,她怎会狠心让这些信件全都消失?
退一步讲,即便两人真有什么,那把有问题的信件抽出来即可。
说不定是朱安故意丢掉的。
这种可能性不太大,朱安不识字,信给她也看不懂,这些物件又不值钱,没事扔它做什么?
当然,她有点前科,在困顿之时曾想过卖鲁迅藏书换吃食,可见她对书本之类的东西毫无概念。
不过据许羡苏的儿子余锦廉分析,这些信说不定还完整地存在于世间,或许有一天会如同跃出水面的海豚,给世人一个惊喜。
到时候许羡苏与鲁迅的关系,终会水落石出。
许羡苏的感情生活并无多少曲折,她在河北大名教书时结识了生物教员余沛华,两人生了3男1女,始终相濡以沫。
来串一下许羡苏前半生的经历:与鲁迅通信封,而立之年还没有结婚,长时间地居住在鲁迅家,却不是鲁迅的恋人。
这种纠葛的确容易引发世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