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酸类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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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8/3 20: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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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荣庆

昆明当代美术馆馆长、收藏家

每年一进入5月,昆明就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间段,本来一年中都会有的风,却没有了踪影。从冬春延续过来的蓝天,这段时间会呈现出一种暖暖的灰色。昆明的气候以四季如春著称,虽然被冠以“春城”这个名字,但是到了这几天,人们还是会觉得有一些莫名的闷,如果房间没有窗南北通透,风就不能够对穿,常常还是在一觉之后,闷出了一身大汗。

每当这个时候,大家好像都在期盼老天赶紧下雨,以便缓解“娇气”的昆明人认为的酷热。无论是在跳广场舞的娘娘(niang读一声,或写作“嬢嬢”,西南地区方言,意为阿姨),还是在写字楼没有空调的电梯里的白领,都会抱怨“怎么还不下雨”“往年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开始下雨了”云云。

昆明人一方面期盼着雨季的到来可以缓解眼前的闷热,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雨季的开始意味着人们迎来了这一年的美食季,因为雨后,就会有菌陆续上市了。

云南人对这种来自自然界的美食有一个昵称——菌儿(方言念作“jier”)。如果你在昆明的菜市场问哪里可以买到蘑菇,一定会被带到堆满了平菇和其他种类人工菌的摊位,因为固执的昆明人认为,只有野生的、无法人工种植的蘑菇才有资格称为菌儿。

绘图:曾孝濂、杨建昆(下同)

一到端午之后,医院里面就开始多了一种病人,就是吃菌中*的病人。如果跟你一起吃饭时吃了菌的朋友一直用手捂着脑袋,告诉你他变成了一瓶矿泉水,生怕一摇晃,水就从脑袋里泼出来,云南人并不会觉得惊奇,而是会马上判断出他是菌中*了,于是直接把这个医院,因为有很多吃菌中*的病友已经手舞足蹈地在那儿被经验丰富的医生治疗着,云南医生对这种病人早已见怪不怪。

菌,是任何一个昆明人谈论美食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云南菜系里面,如果缺少了菌,那么云南人是根本没有底气跟外省人谈论云南美食的。

5月开始下雨后,在离昆明稍微偏远一点的山上,湿度和气候变化通常都比较大,雨水一下来,菌就陆陆续续长出来了。于是在昆明的菜市上,差不多5月中旬开始,就陆陆续续出现这些从稍远一点的山上运过来的菌。

昆明人把最早上市的这些菌,都称为“头水菌”,因为他们认为这些是当年雨季第一场雨后滋生出来的菌。这个时候的菌,其实很多人都不太敢吃,昆明人觉得头水菌危险很大,有点类似日本人吃河豚,需要些勇气才敢去享受这一年当中最早的口福。

每年都有很多人贪吃这第一口鲜,因为吃头水菌而中*,所以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大家便有点兴奋地互相打探:“有菌儿了,你咯吃着了?咯好吃?有一家人都吃菌中*了!”确实,每年昆明都会有很多人因为吃菌中*,以致在昆明医院,专门有一个救治菌中*病人的中心。

每年的这个时候,大家都怀着一种很复杂的心理,希望赶快去尝试这一年中第一口美味的野生菌,但又多多少少有一点对菌中*的惧怕,一直要等到几场大雨之后,才敢甩开负担,大快朵颐。在这个季节,昆明人每当听说有人菌中*了,就会对中*后产生了什么样的后果有着强烈的好奇心,甚至有点小兴奋的感觉,多多少少想自己去稍微尝试一下。

菌的品种和烹饪方式决定了是否会产生菌中*。已经被证实的*菌,是万万不能进食的。

去年,在网上热传的吃菌防*儿歌“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被网友们配上了各种音乐,传唱四方。其实,这首歌谣只是关于*菌的一个笼统的概念,云南鲜有那种在欧洲常见的“红伞伞,白杆杆”的*菌,更多的是“灰伞伞,白杆杆”或者“白伞伞,白杆杆”的致命鹅膏菌,所以云南民间辨别*菌的经验就是:

“头上戴帽,腰间穿裙,脚上穿鞋”的菌子不能随便吃。

本书中写到的20余种菌,都是云南人民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安全美食,只有烹饪不当时才会造成轻微中*现象,但不至于危及生命。当然,最好食用单一品种的菌子,因为就怕杂菌中混进不容易辨别清楚的鹅膏菌,引起致命中*。

研究菌的烹饪加工是云南人乐此不疲的一种生活方式,所以有种说法是云南人生活在食物链顶端的刀刃上。在云南,没有人把吃菌中*这件事太当一回事。如果一个人与常人思维不同,把事情做砸锅了,大家就会幽默地说:“他怕是着菌闹着了。”但这话并没有歧视他的意思。而云南有一些人在各个行业里颇有建树,当他们用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决策一件事情或者执行一个项目,并取得卓然成就,其他人也会这样评价:“他怕是菌吃多了。”仿佛思维两个极端的指标,都跟吃菌有关。

每一个昆明人都会知晓几个吃菌中*的故事。

我童年时居住的地方,是父亲单位分配的平房,那一片有好几个院子相连。那时候的人家都睡得早,晚上过了10点半就没有几家还亮着灯了。有一天,晚上已经12点多了,大家发现院子里有一家人仍然灯火通明,乒乒乓乓做起饭来。父母点火煮饭,儿女忙出忙进,又是洗菜,又是张罗。好奇的邻居问道:“你们晚上不是已经吃过饭了吗?怎么又做那么多人的饭?”他们家的人边忙边指着并没有人的地方回答:“家里来了亲戚,你看,那么多人,还怕煮的饭不够他们吃呀!”

有经验的老人马上判断出来,他们家全家都菌中*了,于是赶紧组织别的邻居们,拿来红糖水加猪油,强迫他们喝下去,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平静下来。第二天,等他们恢复过来,听他们绘声绘色地讲他们看到的来到他们家的那些小人儿,邻居们忍俊不禁,这件事一直是那一个菌子季的谈资。

有一年菌子季的一天,我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习惯性地打开昆明电台,忽然觉得那天的节目主持人很怪,标准的普通话播音腔竟然变成昆明口音的“马街普通话”,而且女主持人情绪越来越激昂。一首歌播放完之后,就更换了一个播音员。

后来见到昆明电台的老朋友曾克才得知,原来那个播音员中午的时候在电台附近的馆子里吃饭时,点了一盘炒见手青。吃完饭上节目,一边播就一边“嗨”了,还好播的是一档音乐节目,没有什么大碍。从那次以后,电台就特别注意,不让工作期间吃过菌的播音员进入直播间播节目了。

年的一天晚上,我和妻子陈颖结束昆明南边滇池湖畔的一个饭局,开车回北边的家。快到家的时候,发现妻子驾驶汽车会无故踩刹车和微调方向。所幸几分钟后就到家了,并无意外。回到家中,我正在洗漱,她过来告诉我自己可能菌中*了:晚饭的时候,吃了几片见手青。因为她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公路上长满了绿色的藤蔓,所以才会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地开。而此刻她的眼前是一张张的唐卡扑面而来。

看着她迷离的眼神,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叙述,医院。在医院的电梯里,她依然絮絮叨叨、手舞足蹈地描述她看到的“美好”景象,用手推开快要冲到身上的唐卡。连夜输液治疗后,我们回到家里,她的症状完全没有消除。好在只是有幻觉,并无其他不适。

第二天,我送她到更为专业医院,这里有云南唯一的菌中*专业治疗中心。一到大厅,护士就大声报告:“又来一个牛肝菌中*的。”我举目一看,大厅里病床上躺满了吃菌中*的病人。严重的手舞足蹈,在空中抓着幻觉中的各种神奇物种。中*轻的输着液昏昏欲睡。妻子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的唐卡,在病床上输了三天液,就痊愈了。

由于她只是有幻觉,并无任何身体上的不适,无数朋友便询问吃了什么品种的菌子,吃了多少,做了几分熟。看来想体验这种感觉的人还挺多,大多是画家和音乐人。也很神奇,从那一次之后,她就特别容易中*,感觉每年吃见手青都会有反应,只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看见好看的就多看一会儿,不喜欢看的就用一块丝巾盖住眼睛呼呼大睡过去。不过,我亲自下厨炒的见手青,她就是吃一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不适。

吃菌中*也有因祸得福者。昆明植物园研究食虫植物的青年学者郗望的父亲,也是昆明植物研究所的老科学家,一直是高血压患者,在一次食用见手青中*后,血压奇迹般地恢复正常。这只是极为罕见的个案,成了研究所大家的一个谈资和不解之谜,也激发起研究所科学家们对真菌药用价值研究的热情。

每一个5月的开始,又是一年菌中*的开始,也是新一轮菌中*故事诞生的开始。这种菌中*,一方面确实是因为菌当中的一些*素,造成了一些生理上的中*反应;另外一方面,更是云南人心理上对菌中*需求的反应。他们对菌中*都抱有一种很特殊的想象,他们是这个地球上的一种特别的人群,他们迷恋这种上天赐予的美食,同时又对菌当中的*素保持着一种又爱又怕的矛盾心理。其实他们还没有吃到这一口菌,就早早进入了一种愉悦的中*状态。

云南人不管走到世界任何地方,只要在这个季节,都会说:“太想吃菌了。”这个时候,就是云南人民集体想为这种美食中*的时间来到了。

(本文摘自中信出版集团出版的《菌中*》一书。)

原标题:《“云南人民集体中*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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