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酸类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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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6/14 20:38:00

最近偶然翻开了作者王这么的《大好河山可骑驴》,然后不小心认识了一个有趣的和尚。

说是认识,倒也夸张,因为这和尚连生卒年都不详,没人知他何时降临何时离去,说是和尚,却更夸张,因为他不爱青灯古佛、晨钟暮鼓,担着和尚名头,行世间最不羁之事,玩得潇洒,不似和尚做派。

他就是仲殊,一位来自北宋的和尚。当然,仲殊可不是他的本名,而是法号,他本姓张,名挥,字师利。可能是他的原名寓意不是很好吧,似柳絮般始终存不住,挥去无痕迹,于是上天带走了他的前半生,后半生欲火重塑的正是我们后人为之欢喜的仲殊。

有关仲殊的记载实在太少,少的我几乎看不见他的一生便止了幕,无奈何只能从前人笔记以及传语中寻得几分真知写成此文。

“僧仲殊,名挥,姓张氏,安州进士,弃家为僧,居杭州吴山宝月寺,东坡所称蜜殊者是也,有词七卷,沈注为序。”(《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升)

这一段资料弥足珍贵,仲殊人生中的几件大事都已在此书写。我们的仲殊为安州人,安州也就是今天湖北的安陆,在做张挥的时候他可是无比的风流放浪,经常流转于花衢柳陌,嬉笑怒骂,不亦乐乎。没办法,虽玩世不恭到底聪颖,饱读诗书,也高中进士,自此青云直上。如果张挥安稳太平规规矩矩地去做官的话,拿俸禄,安民生,如此计划,他可能一辈子都做不成仲殊。

张挥似乎和唐伯虎有几分相似,都是才子,却比谁都要风流,一生誓做时代弄潮儿。所以张挥哪怕进士及第,风光无限,他也是毫无收敛,依旧寻花问柳,好不正经。最后张挥的妻子不堪忍受,往他的饮食中投放砒霜,欲置他于死地。好在剂量不够,张挥侥幸躲过无常的捉拿,无奈身体难以忍受肉食荤腥,须得整日拿蜂蜜沾食物入口才可保全性命。家庭无法给他提供泊船的港湾,锦衣玉食再无法享受,凡尘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那便弃了吧。

于是张挥这个名字便被他丢弃在了尘世中,自此以仲殊二字逍遥于山水之间,凡尘之事,呵呵罢了。他先是居住于苏州的承天寺中,后又辗转于杭州宝月寺,最后在宋徽宗崇宁年间一个不知风不知雨不知今夕是几何的某天自缢而亡,留下几枚光彩亮丽的舍利子供人谈论。这就是仲殊的一生。进士及第的春风得意没有谁去注意,吃砒霜饭食后的绝望他也没有记录,只是他不再留恋人世间的情情爱爱,用最决绝的姿态告别了张挥的一生。

《唐宋诸贤绝妙词选》的编录者*升还好当时没有吝啬笔墨,不然连这身世的星星点点我们都难触摸到。考证*升的时候,显示的也是生卒年不详,一个生卒年不详的人却编辑了另一位生卒年不详的人,尽管才只言片语,在浩如烟海的作品中,我们的仲殊倒不至于孤寂。

现在我们来聊一聊仲殊的作品,我们的大文豪苏东坡曾经在《东坡志林》中如此记录:

“苏州仲殊师利和尚,能文,善诗及歌词,皆操笔立成,不点窜一字。予曰:「此僧胸中无一毫发事」,故与之游。”(《东坡志林》苏轼)

他的文笔是得过苏轼的首肯的,苏轼说此人不仅擅长文章还擅长诗与词,大笔一挥,文不加点,一气呵成。苏轼和仲殊玩得很好,因为中*的缘故,仲殊每日须得使用裹蜂蜜的食物,人称“蜜殊”,此类做法不受常人喜爱,只能说天才活该遇见天才,他遇见了一向嗜甜的苏轼,两人一拍即合,潇潇洒洒,不拘一格。在*升的《唐宋诸贤绝妙词选》中,他的词作又被誉为“篇篇奇丽,字字清婉”。评价之高,足以知晓。

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

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

白露收残月,清风散晓霞。

绿杨堤畔问荷花,记得年时沽酒、那人家。

——仲殊《南柯子·忆旧》

世人说宋朝有个和尚喜欢做艳词,我不知这里所谓的艳词是否是表面的那种喜爱描摹男女爱恋之词的意思,但是笔者通过自己的观察,倒觉得应该是艳丽之词。粗略去看,觉得他笔下的意象何其熟悉,但是细细观之,又能窥见其中不同寻常的清丽味道。

他从来没有因为绝望家庭而绝望人生,他反而特别喜爱这大好河山,虽是和尚,却用文人的笔法为我们记录下他的所见所闻。

譬如这首《南柯子·忆旧》,写的太过清新,让我仿似闻到了一股子“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的味道。他的笔墨太过干净,意境也格外悠远,且看他的画卷以十里青山来展开,这片世界在这刻理应属于仲殊的,开阔而寂静。天空泛白,残月未退,晨起的朝露打湿了路上的沙土,清风徐来,早晨的清新空气迎面扑过,沁人心脾。眼见那倦客缓缓向前,他的耳边响起鸟啼声,声声入耳,如怨如诉,不知在控诉谁的年华,这条大路,此刻,只有倦客在走,一眼望去,孤寂萧瑟,但置身在天地之间,所有的漂浮不定又不足挂齿。

远处青山慢慢浮现出一抹绯红,似二八少女腮边添色煞是好看,绵延不绝,原是晓霞。倦客走着走着,熟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他注目:那沽酒处我似乎来过。倦客不解,跑去绿杨阴处询问那生得正好的菡萏荷花。

这词并没有什么忧愁不解,也没有痛斥为何此般道路,仲殊只是在某一天夏季的早晨走着,看见什么便将其写下,啼鸟愁了他也跟着愁一下,看见熟悉的沽酒人家也学人间感怀一番,其实这才是大洒脱,无需“为赋新词强说愁”,人不可能一生都是乐观豁达的,做个性情中人有何不可。他是一个和尚,早该断绝俗尘凡事,他却爱生活爱玩乐,这才是最坦率之人。

仲殊此人经常在吴地楚地游玩,但是因为寓居在承天寺和宝月寺,故在苏州、杭州呆的时间最长。留下了不少关于江南地区的作品,无数文人都爱江南,韦庄甚至还想老死江南,“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江南风光秀丽,一年四季尽是好景色,予以文人不少诗情画意。且看看仲殊留给江南的诗篇。

楚江南岸小青楼。楼前人舣舟。

别来后庭花晚,花上梦悠悠。

山不断,水空流,谩凝眸。

建康宫殿,燕子来时,多少闲愁。

——《诉衷情·春情》

钟山影里看楼台,江烟晚翠开。

六朝旧时明月,清夜满秦淮。

寂寞处,两潮回。黯愁怀。

汀花雨细,水树风闲,又是秋来。

——《诉衷情·建康》

长桥春水拍堤沙。疏雨带残霞。

几声脆管何处,桥下有人家。

宫树绿,晚烟斜。噪闲鸦。

山光无尽,水风长在,满面杨花。

——《诉衷情·长桥春水拍堤沙》

好美啊,他简直不放过任何江南的物什,他要将它们所有的都收在锦囊中,待天气放晴或斜风细雨时再将其放出,任凭那些意象自动汇成画卷,然后他再把腿一跨,毛笔一甩,一气呵成出一首首艳丽词篇。

他从来都不故意去写愁喜悲欢,情到水渠头,字自笔尖出。潇洒自在,全是浓浓的真性情,不扭捏造作。他的眼睛是干净的,世界凡尘杂事根本无法拂去他心中的圣洁殿堂,词文清新脱俗,似出水芙蓉般令人心生怜爱。

百年后的我们也不禁沉醉在他的画卷里,欹枕在楼外楼上,看江南烟雨,望西湖水波激荡,眼眸中尽带柔情。悠悠江水小青楼,花团锦簇映其中。江烟晚翠六朝梦,疏雨带霞迟西湖。看了他的词,我甚至也想醉死在江南。

这一辈子,他玩了很多地方,像个不知疲惫的少年郎,看风景评美女,却担着最清规的称号。西湖又晚春了,红楼又挤满人了,疏雨又带晚霞了,仲殊又要作妖了。于是他死了,在一棵枇杷树下吊死了。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想留给后人茶余饭后的猜测吧。

“佛门弟子不得自杀,否则无法转生,无从得道。临死还要犯最后一回戒律,完全不在乎来生,就这么随随便便甩手走了。”(《大好河山可骑驴》)

-作者-

盈昃,一个爱诗词、爱江南的人。幻想是“且放*青崖间”,愿望是“一生好入名山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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